祁玉民被开除党籍：过往难以清零，爱恨并不随意

编者按

2021年6月15日，中纪委网站通报辽宁省纪委调查结果，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祁玉民共涉及9项罪名，给予祁玉民开除党籍处分，按规定取消其享受的待遇，收缴其违纪违法所得，并将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所涉财物一并移送。

退休离任时，祁玉民曾在朋友圈留下一句“过往清零，爱恨随意”，时隔三年，华晨集团早已破产重整，祁玉民案也铁案在握，理想与现实正背道而驰：过往难以清零，爱恨也并不随意。

这位掌舵华晨集团13年的老将最终晚节不保，牛车网选取半年前发布的《成也华晨、败也华晨 祁玉民的“前世今生”》加以修订整理，希望从多角度为大众展现这位车圈老将，与华晨汽车走过的风风雨雨。

以下为文章原文：

“80个日日夜夜，把我一生的判都谈完了”。

言犹在耳，这位促成“股比放开第一例”的汽车圈老将在退休一年多后，再次走入人们的视线。而这一次，有关他的新闻只有短短一句话：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祁玉民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生死一线

时光倒回15年前。2005年12月，时任大连副市长一职的祁玉民突然接到一纸调令，回过神的他，已经乘上了去往沈阳赴任的早班列车，祁玉民以一条发给姐姐的短信，拉开了他掌舵华晨集团13年的序幕：“我在雨雪交加中，怀着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单位从事陌生的工作。”

为了救活当时累计亏损近80亿元的华晨集团，祁玉民做了几件大事。一是南下广州，利用从银行借贷来的7亿元资金，还清了零部件供应商欠款及拖欠员工的工资。祁玉民深知，解决了负债问题，才能令这个深陷泥潭的企业稍作喘息。

负债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产品力的问题。2006年前后正是中国汽车市场大幅增长的好时期，但合资品牌基本已经垄断了销量排行榜的头三把交椅，捷达、雅阁、帕萨特、花冠、伊兰特……当年的畅销车中，鲜少见到中国品牌车企自主生产的产品，而畅销全国的夏利、QQ等国产车型，也一直是从低价车市场入手抢占销售份额。或许是受此启发，祁玉民为了在最快时间内提升集团销量，打出了降价促销与加快产品上新速度的策略，华晨自主品牌全系产品进入“官降”混战中，中华尊驰降价幅度最高达到4万元，其余新车产品也纷纷提前量产下线，定价均在10万元以下。

不得不承认，“以价换量”的措施见效很快，2006年，华晨汽车自主品牌年销量一跃超过20万辆，成为继奇瑞之后能与吉利比肩的自主品牌中流砥柱，彼时，自主品牌以26%的成绩占据了全国汽车市场总份额的第一名，上述车企也均赶超了汽车市场的平均增长水平。华晨集团因此顺利扭亏为盈，谁也无法想象，一年以前，这个风光无限的集团曾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风光之下

但这风光背后，仍然潜藏着一触即发的危机。从2015到2019年，华晨自主板块的亏损额度一直在持续扩大，集团扭亏为盈的主要增长力来自于华晨宝马的扶摇直上。

彼时我们的中国品牌车企发展如何？

2016年，长安乘用车领跑中国品牌，年销量超过128万辆，SUV成为主力畅销车型，CS75、CS35、CS15分别实现销量20万辆、17万辆和7万辆，长安汽车还进入硅谷合作PNP，开始涉及自动驾驶技术投入；

2016年，长城汽车首次实现年销超百万辆的销售规模，其中哈弗品牌打造出多款明星车型，并连续14年蝉联中国SUV销量冠军，旗下哈弗H6成为保值率最高的中国品牌车型，累计销量超58万辆，扛下了长城年销量的半壁江山；

2016年，吉利汽车以近80万辆的年销量超额完成年度目标，全新品牌领克01概念车正式亮相，此外，吉利全新发动机产能再扩充，1.5T发动机将普及，吉利还与爱立信签署协议，联合开发车联网设施……

而华晨集团的2016年，仅有合资公司华晨宝马保持盈利，华晨中华连续两年亏损，整体销量同比下挫超过50%，金杯、华颂两个品牌合计年销量1.86万辆，上述三个中国品牌亏损导致华晨集团资产负债率逼近70%，远高于业内45%的平均水平。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国五国六切换的关键节点，华晨集团没有推出符合标准的合格产品，随着新能源汽车时代的来临，传统燃油车企纷纷走上电动化转型之路，祁玉民却在此时失去了敏锐的判断力，华晨自主板块既没赶上国六热潮，又被工信部取消了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在车联网、自动驾驶等技术领域，华晨集团显然也未有足够的应对准备。此前“以价换量”的后遗症开始逐渐显现，华晨自主板块的品牌力一降再降，低廉的价格使它注定失去了争夺中高端市场消费者的入场资格。

雪上加霜的是，2018年，汽车行业对外资的股比限制被放开，对于众多依赖合资品牌盈利提升集团业绩的传统车企来讲，不啻为一场行业大考。以华晨集团为例，按此前50%的股比分配利润计算，华晨宝马可以说为集团贡献了绝大部分盈利，一旦股比降低，华晨中国乃至整个集团从合资公司获取到的利润将大幅缩水。

而在此之前，华晨宝马的部门实际控制权其实都落在了宝马手中，在祁玉民的主导之下，“以市场换技术”的策略，使集团在在合资品牌中已经从研发、采购、生产、营销等各个环节早已丧失了话语权。股比放开限制，于祁玉民来讲是度过了退休前最艰难的80多个谈判日夜，于华晨而言，是集团终于失去了宝马这只“利润奶牛”，于宝马而言，似乎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吊打终于画上了句号。

令人玩味的是，祁玉民在任期间，除了大打价格战、完成股比放开谈判第一例等举措，还有一件大事值得一提。依靠三家上市公司华晨中国、金杯汽车、申华控股募集资金，祁玉民在金融危机时曾经斥资5亿元，抄底增持13.14亿股华晨中国，在每股大涨2港币的情况下，将26亿港币收入囊中；与此同时，他还剥离了金杯汽车的中华轿车业务，甩掉不良资本15亿元；随后，祁玉民出售5亿股华晨中国股份，再次套现11.25亿港元。

2020年8月29日，因申华控股、控股股东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及有关责任人，存在大额关联资金往来未履行决策程序和信息披露义务、控股股东非经营性资金占用的违规行为，上海申华控股股份有限公司及其控股股东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原董事长祁玉民等被上交所通报批评。这则通报批评，不知道是否令祁玉民感受到了山雨欲来前的不安与忐忑。

大厦将倾

尽管从华颂7到中华V7，华晨国产车型获得了宝马授权的发动机生产技术，但上述产品却销量惨淡。先是以租赁公司和大客户购买为主的华颂7销量归零，接着是中华V7上市三年来销量连续断崖式下跌，2020年1-10月，其累计销量仅为622辆，同比下跌88%。华晨品牌的影响力早在“价格战”中一落千丈，仅靠一颗“宝马芯”根本无法挽大厦于将倾。

今年10月，华晨集团有一笔规模为10亿元的私募债“17华汽05”未能按期兑付，发生实质性违约；11月，华晨集团披露公司已构成65亿元债务违约及1.44亿元逾期利息；随后，华晨集团正式进入破产重整程序。

根据此前重新签署的合资协议，到2022年，宝马会以36亿欧元价格收购华晨宝马部分股权，将持股比例提升至75%。协议的签订，无疑是对华晨集团经营业绩的又一沉重打击。对于深陷债务风波的华晨集团来讲，逆袭的时间与余地都已不多了。祁玉民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们只能等待调查的最终结果。

从“安全着陆”到“纪律审查”，如今距离祁玉民退休，刚刚过去一年零八个月。

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即使没有祁玉民，在股比限制放开后，也会有更多合资公司面临同样的困境。中国汽车市场已从增量扩张转向存量竞争的时代，奔驰、宝马等豪华品牌利润较高，逐渐进入市场红利期，可以说扛住了疫情与车市大环境的双重威压。在此情形之下，外资不会放弃中国市场这块巨大的蛋糕，中国品牌则要慎重考虑由财务投资向自主研发转型的必要性了。

在股比放开限制一事上，产品技术、营销渠道、品牌溢价等等因素，都将成为中外双方股东谈判的重要筹码。显而易见，华晨集团的“放权”乃至降价策略最终令这个企业一败涂地，新的竞争格局中，自身的研发和技术水平决定着谁将掌握更多话语权。

从积极的角度来看，放开股比限制，尽管从经营层面来看会对中方企业造成一定不利影响，但也在某种程度上也倒逼车企加快自主研发的速度，在核心技术及零部件上掌握更多话语权，才不会一味地以合资品牌盈利输血为生，最终沦为合资品牌的代工厂。当然，这些话对于华晨集团来讲，或许为时已晚。

#写在最后

是非成败转头空，属于祁玉民的“前世今生”已经落幕。辉煌过、悲壮过、无奈过、落寞过。从危机边缘活过来，最终又走向破产重整，华晨集团走到今天，非一人之功，也非一人之过。但不知祁玉民是否会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在时代的印记上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