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调查 | 庚子年末的京城汽车经销商众生相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北京，全国汽车经销商的晴雨表。身在这座号称车价最低、竞争最激烈的城市，众经销商在疫情笼罩下的2020年，经历了磕磕绊绊、顺遂如意、逆势上扬，终于迎来年终大考。

牛车网走访发现，绝大多数经销商都在最后时间里最后拼一把，企图为并不完满的2020年画上句号。但不同程度的疯狂，又昭示着不一样的众生相。

01 “合资三巨头”不同命

一汽-大众、上汽大众和上汽通用这三家合资巨头虽然整体表现相对稳健，但三家的差异还是在年末“黄金卖车时间”中有所体现：领先者锦上添花，落后者最后挣扎。

“现在肯定是买车的最佳时间，像探岳，进入12月优惠力度有所加大，国庆期间的优惠就在三万五六。”小编进店时全部销售顾问均有服务客户，约二十分钟后才有一名销售顾问结束上一单服务，匆匆赶来讲解目前的降价优惠。

北五环上这家一汽-大众的4S店算是北京市内规模相对较大的店面，店内现有9名销售顾问，每月销量在300台左右。小编走访时间为工作日下午四点左右，但期间看车、询价的消费者不在少数。

乘联会数据显示，今年前11个月，一汽-大众累计销量已达1870236辆，拿下年度销量冠军基本没有悬念。即便如此，“准冠军”在最后十几天依旧不敢怠慢，销量位居轿车榜前列的迈腾、速腾等平均优惠在4万左右，SUV领域的销量支柱探岳的优惠力度甚至超过了4万。

相比之下，上汽大众店内就稍显冷清，尽管降价幅度并不低——帕萨特优惠4.4万，途观L优惠3.7万，刚上市的途观X优惠也能达到1万，但是1-11月累计销量同比下滑19.5%、被一汽-大众拉开近47万辆差距，都让上汽大众的年终冲刺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与之情况类似的还有斯柯达和雪佛兰。

“这个月的压力比上个月更大一些，上个月目标是73台，但完成情况不算理想，所以12月销量任务就加到了100台”，斯柯达店内一销售顾问告诉牛车网。为了完成任务，

4S店只有将车辆价格一降再降，目前降幅最大的产品是柯迪亚克，单车优惠达到3.1万，而销量相对好的轿车明锐则优惠2.7万。

雪佛兰方面，同样采取大幅降价模式吸引消费者。官方指导价为8.89-12.29万的科鲁泽优惠4.3万，如此一来，原本定位10万级A级家轿几乎面临着全方位的价格失守。作为SUV板块的销量支柱，老款探界者在优惠5万的情况下，库存仍旧达到十多辆。不过，新款探界者又因厂商控制产能，存在提不到车的情况。

走访过程中，不止一家4S店的销售人员对小编表示“从现在到31号绝对是买车的黄金时间”，各家使出浑身解数，企图通过各式各样的优惠最后疯狂一把。种种优惠背后，又是另一番明争暗斗。

02 中国品牌两重天

今年以来，头部中国品牌均保持了不错的增长势头：吉利汽车累计产销突破千万辆，成为中国品牌独一家；长安汽车前11个月累计销量同比上涨26%；长城汽车“生死思辨”后市值一路飙涨，最近更是突破3000亿元……

但是，喜中有忧，“一哥”吉利的情况并不算乐观：前有1-11月88.33%的年度销量目标完成度鞭策，后有长城、长安的汹汹来势危机。因此，即或是官方指导价为6.98-9.88万，月均销量达2万辆的新帝豪优惠价格也能达到2万多元。

相比之下，长城、长安的降价幅度显得就要克制许多。长城方面，老款哈弗H6的优惠能达到1.7万元，但是像哈弗大狗、欧拉好猫这样抢手的或刚上市的产品，优惠几乎可以忽略不记。“大狗这样的车型也就是最近年底有活动才便宜2千，否则平时是一点儿优惠没有”，哈弗销售顾问对牛车网表示。

长安方面，逸动家族的优惠均为6千，CS35 PLUS、CS75 PLUS的优惠也在千元级别；相对降价力度更大的是CS75，直接便宜2万。受哈弗H6第三代上市的影响，CS75与之差距越来越大，年底这波降价估计是想稍微扳回一城。

总体而言，长城和长安今年销量目标的完成度位居车企前列，分别为94.22%和94.4%，12月仅需稍作发挥即可顺利完成任务，因此，在降价狂欢中显得颇为淡定克制。

03 特斯拉搅动的市场

截止11月，国内新能源车市已取得连续4个月爆发式增长，整体增势下，以特斯拉、蔚来为代表的新势力与传统车企却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市场行情。

Model 3以碾压级的优势傲视新能源市场，在众车主直呼“被割韭菜”的时期，蔚来、理想、小鹏依然能够坚守价格高地。从牛车网走访的情况来看，蔚来ES6/ES8/EC6需要提前订车，仅在换电、购置税等方面推出礼包优惠；小鹏G3给出了6千元的现金优惠，但小鹏P7同样没有任何价格松动。理想ONE同样坚挺，仅凭借一款32.8万元的车型，用时1年零14天，累积交付量已突破3万辆。

而更早布局新能源的自主品牌，产品价格坚挺度却略显尴尬。

曾经多年蝉联纯电销量NO.1的北汽新能源，EX3优惠4万，EU-5和EU-7分别优惠2万多、3-4万元不等；广汽埃安S长续航版的优惠能到3.5万，埃安S一直都是广汽新能源的销量支柱，但频发的自燃事件已让其增长显出疲态；新能源老大哥比亚迪在北京的畅销车型秦EV、元EV、宋pro EV分别优惠1万、1.5万、3万元不等；而欧拉白猫、奇瑞小蚂蚁两款畅销的A0级小车，4S店也能给到近万元的优惠。

自主品牌中，也只有比亚迪汉和欧拉好猫能有“不一样的风景”，目前在北京市场并没有优惠促销。

04 挣不脱的降价魔咒

在竞相逐量的年末冲刺阶段，本就弱势的品牌更显艰难。

“现在都是亏本卖车，之前一辆车可能就亏3、4千，降价后能亏1万多，但是这没办法。”被问及降价幅度如此大，4S店如何盈利时，斯柯达店内的工作人员如此说道。任务越重，降价幅度越大，亏本也就越多。

领克的销售顾问也有类似说法：“现在中国任何一家4S店赔钱都敢把车卖给你，因为卖一辆车可能亏几千块钱，但是少完成一单任务可能就少拿厂家几十万元的返点。”

“降价—亏本卖车—换销量—拿厂商返点”这一套流程早已成为汽车销售行业公开的秘密。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发布的《2020上半年全国汽车经销商生存调查报告》显示，2020年上半年，38.3%的经销商出现亏损，32.9%的经销商持平，只有28.8%的经销商实现盈利。

某大型经销商集团旗下豪华品牌销售负责人在接受牛车网采访时坦言：“汽车行业的利润非常微薄，车辆本身已经不赚钱，加价购车的时代更是成为过去，现在真正的盈利来源主要有三：一、厂商，主要是返利；二、保险公司，车辆发生事故后，保险公司会第一时间拉来维修；三、银行，也就是汽车金融这块。”

虽然降价冲销量以获取厂商返点已成为可说的行业秘密，但具体到返点规则、标准，业界又多少有些讳莫如深。牛车网先后询问了一汽丰田、广汽传祺的经销商“厂商如何返点”的问题，均未得到正面、详细的回应。不过在与斯柯达某4S店工作人员只言片语的交谈中，能大致窥见这座“冰山”的一隅。

该工作人员介绍，年底厂商会对北京市内7家4S店进行星级评选，然后依据评选结果获取厂商返利。具体到车型来看，SUV能返2个点，即卖一辆SUV能获得的返利是一辆轿车的两倍。“消费者喜欢SUV，我们也更愿意卖SUV”，从SUV降价优惠幅度高于轿车也能看出这种倾向。

在无法挣脱的“返利魔咒”中，局内人远不止直接承压的经销商。

“公司雇我们过来，就是想签单成功……今天这车，领导标价5000我都敢卖，因为不是我们家车，我挣的只是签单之后的提成奖金。”领克4S店内的销售顾问谈及降价卖车、厂商返点时直言。

年末促销，消费者以更低的价格买到车辆，高兴；终端销售人员签单成功，高兴；4S店完成销量任务顺利拿到厂商返点，高兴……如此看来，“亏本卖车”这么显然的价格倒挂行为竟然成为一桩皆大欢喜的事。

价格倒挂，指的是新车售价低于进价，毛利率为零，甚至为负。早在2014年，时任经销商商会执行副秘书的朱孔源就指出，价格倒挂不但威胁经销商的生存发展，还会影响汽车产业，最终损害的依旧是消费者权益：“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出现价格倒挂了，就会从其他渠道把钱拿回来，那么对消费者来说这就不是一个公平合理的市场环境，所以会有一些扭曲的做法。公平公正的这种情况下，消费者其实是获益的。”

层出不穷的“砸坏好零件‘创收’”、“倒掉车主清洗剂‘做保养’”行业乱象便是例证。

除了最终损害消费者权益，降价卖车也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二手车市场。修车七年、在二手车市场干了四年、今年才转向新车销售的一位销售顾问对牛车网表示：“国六刚出那会儿，凯迪拉克ATS二手车价格一直在二十七八万，趁着最后一批还没处理，我和几个哥们儿买了三、四台跑了两、三年的，单价17万，刚准备转手卖出去，新车都只要17万。这下子一台车就亏了五、六万。”

此外，从消费者直呼被“割韭菜”到“打折凯”“跳水王”的称号深入人心，消磨老车主的信任度和忠诚度、损害品牌形象同样是降价卖车带来的“副作用”。

05 部分大牌重返“加价”年

就在众多品牌还在赔本赚吆喝、降价招徕消费者时，今年一路享受着“消费升级”红利的部分豪华品牌更是在年末迎来“加价提车”的高光时刻。

“最牛B的是个大哥，拿着80多个指标过来！说自己订了20多个雷克萨斯、20多个奔驰、20多个奥迪、20多个宝马，管这叫雨露均沾”，此前媒体报道的这类“拿着80多个标的大哥”只是北京摇号新政下，豪华品牌狂欢的缩影。

《北京市小客车数量调控暂行规定》及实施细则规定：每人名下只能有一个小客车指标，也就是车牌。如果名下有多个车牌，又没有符合条件的转让对象，多余车牌将会在车辆报废时候一同作废。

名下拥有多个指标，但无法过户的车主都只有抢在新政实施前，卖掉旧车、购入新车，延长指标使用年限。而豪华品牌，正是“一步到位”思想下的终极受益者。

从牛车网走访的情况来看，宝马、奔驰、奥迪的确存在销量大涨，甚至提不到车的情况。“按照以往，即便是在周末，我们店的单日销量也就在10台车左右，而在上周四和周五两天时间里，我们店的新车销量将近60台。”北京市旧机动车市场附近的奔驰4S店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奥迪方面也明确表示，受政策影响，目前换标购车的人特别多，12月31日前提车可能还需要加价。不过，除北京外，其他地区一如往常。牛车网致电重庆某奥迪4S店了解到，重庆地区随时都能提车，像2021款奥迪A6这样的畅销车型也能拿到5万多的优惠。

宝马的工作人员指出，除了换标新政，上半年受疫情影响，对市场预判并不乐观，下半年产能跟不上，所以现在确实存在提不到车的情况。消费者如果不着急用车，完全可以年后再购车。

不降价但销量走俏已经是年末狂欢的赢家，而那些需要加价才能提到的车型则迎来高光时刻。据了解，奔驰GLS 450 4MATIC现车需加价15万，而迈巴赫GLS加价幅度更是高达120万。

不过，北京交管部门发布提醒：年底前出售或报废车辆后申请更新指标没有时限要求，即只要是2020年1月1日-12月31日期间，已经在市公安交管局车辆管理所办理完成车辆过户、转出或注销登记的，都可以根据实际需要随时申请更新指标。因此，车主无需赶在新政实施之前申请更新指标，更不必在元旦前扎堆买新车。

最后的几天，最后的狂欢。经过近一年的起起伏伏，京城汽车经销商的得失成败在年末显露无疑：得意者，在狂欢中锦上添花；失意者，只能在狂欢中作最后挣扎。不过，“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以前”，狂欢后，又是新的一年。